琴声如霰

信息来源:西安日报发布时间:2022-04-28

喜欢一人静赏钢琴的奏鸣。那声音有如天籁,像是皇天后土中滋生的精灵,给庸常的日子带来了许多美好的色彩。有琴声的地方,生活的诗意和远方就会打开。

常常有这样的幻景,那潜藏于脑际、时不时薄雾般升腾起来的熟悉的琴声,仿佛是云霓从远方缓缓铺展过来,近到眼前又是如此真切,蓬蓬新翠,片片云锦,群鸟啁啾,鱼翔浅底,琼楼玉宇,烟火人间……尤其在深夜,寂寥病房中,是醒来梦中不灭的景象。

想起了在家里的时光。楼上住着一位钢琴姑娘,并不常常见到,印象中长发飘飘,纤细而挺拔,一副俏丽的模样。清晨时分,总有她如水的琴声飘来。最喜欢柴可夫斯基的《四季》、克莱德曼的《水边的阿狄丽娜》,还有经典的《命运》《黄河》了。忧郁而明快的曲调,低沉而激昂,如淙淙小溪,如大河奔腾。琴声中,季节如图画般展开,寒冬暖暖的炉火,阳春鸣啭的云雀,夏日喧嚣的山川,秋日浩瀚的原野。清潾潾的水边,那正在捣衣的少女,晨光薄暮中,河水映红了她们的面庞;还有那彳亍的小伙子,终日在歌唱,追求梦中的向往。尤其《命运》和《黄河》中那潮涌般的生命,不屈命运的摆布,在逆境中抗争,在绝望中奋斗,生命的张力,令人荡气回肠……

记得春天的时候,去过黄山的翡翠谷。印象中一进谷口,扑面而来的除了浓得化不开的团团翠绿,更有那无处不在的乐声悠扬。翡翠谷是一条爱情谷,寨前潭边流传最多最广的,就是爱情故事。逗留的那几天,春雨霏霏,涧水苍茫,激湍流瀑,声振八荒。雨中拾阶,感受到的首先是爱意迷蒙。爱情长廊、情侣大道、相思亭、渡鹊桥,洒落了一路情缘;沿路的勒石上,展眼的是嫦娥奔月、红楼梦痕、许仙白娘、莺莺张生。而那进得谷中一直如影随形、挥之不去的琴声,仔细听来,不正是情动天地的《梁祝》吗?!有谁知道,走过这条谷底小道的,是多少远去的神侣和现代的伉俪。这雨声、瀑声、琴声,恰如爱的伴奏,浪涛一般,咆哮在整条山谷之中。

有乐声的地方,就有广场舞,如同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野花芬芳一样。随乐声扬起的,是不老的腰身、灵动的四肢,纵然已经容颜苍老、华发飘飘,舞动的却是不羁的生命和自由奔放的心灵,一如《天边的格桑花》,旺盛着生命沛然的力量。“扯一片白云安一个家,转身化作你的格桑花,茫茫雪山下那是你的家,阳光怀抱里心动的刹那”……

午后,静坐在病房的窗前。窗外湛蓝如洗,远处青山含黛,几片白云从山的东边悠然地飘到西边,微风翻动着一片片树叶,拂过楼裙,趟过院坝,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,阵阵涟漪晕眩一般散去。忽然想起了手术前的场景,平躺在推车上,眼前闪过的是洁白的天花板,甬道两边如水的晶莹灯光,那时候心头浮现的就是风刚刚掠过的镜头。人生如歌,当好自珍重。

病房中,几位等待康复的病友正与家人喁喁私语,有慈母的殷殷怜爱、夫妻的默默顾盼、子女的孝心盈盈……多么温馨温暖的画面!不知道是谁的手机,铃声忽然响了,旋律竟然是熟悉的贝多芬的钢琴曲《致爱丽丝》。主人不在,铃声就这样来来回回荡漾着,温柔恬静,缠绵悱恻。这如霰似水般、饱孕着眷眷爱意的乐声,一瞬间浇湿了整间病房,又慢慢地浸过我们的心扉,透过窗棂浇遍了夏日的天空和原野。

一切原来如此美好。

(作者:安徽省合肥市社科联 张步根)